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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臭狗和蔷薇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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霍深将小盅里的奶倒进红茶里,随着汤匙的旋转,茶汤中慢慢出现一个白色旋涡。

即便这样简单的动作,都让他做得赏心悦目,褚明轩暗骂这老混蛋的劲儿拿捏得是真到位,分分钟迷死一帮年轻小孩儿。

要不是六年前他们还一起在枫岛跑船,他还真会相信报纸上对霍深的夸夸其谈——什么富有教养的英伦绅士,什么贵族伯爵出身,扯淡!往上倒七年还不和他一样都是苦劳力。

“你从哪听来的?”霍深问。

“沿海那帮人说的啊,上周就跑了,现在还没找到人。”

“没跑。”

“嗯?你怎么知道没跑?你见过了?”

废话,他十分钟前刚从沈月岛身上起来。

霍深懒得说,端起红茶喝了一口。

褚明轩还要再嘚嘚,忽然瞥到他毛衣领口下露出几道抓痕: “哎卧槽!你这是铁树开花了?艳福不浅啊下手这么泼辣!”

霍深一愣,想起今早起床时想帮“卷款潜逃”的死对头盖好被子,结果刚伸出手就被人一爪子挠出了花,最少有三道口子。

霍深挑眉: “你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?”沈月岛认错倒快: “睡迷糊了,您别计较我。”“果然,你只有求人的时候才会服软。”

“这话说的,我一直挺软的,倒是会长挺略人。”沈月岛屈腿往他小腹上一顶,警告他别再往下压了,烦得很。

霍深退开: “那请沈少爷也别和我计较。”

“哎!回回神!”褚明轩伸手在眼前晃晃,“一脸发春的想什么呢!

霍深重新端起茶杯:“艳福没有,小畜生倒是招了一只,还没碰呢就对主子下手了。”

“害,你第一次没经验,我告诉你这养宠万万不能娇惯,惯着惯着就爬你头上去了。”

“确实,得训。”

里间的门被轻扣了一下,陆凛走进来: “哥,家里来信了。”

“醒了?”

“没醒,哭了。”

“哭了?”霍深立刻放下茶杯起身穿衣服,“伤口疼了?还是怎么了?医生去了吗?”

陆凛有些难以启齿: “呃,都不是,好像是……做噩梦了,吓的。”

霍深彻底没话说了。

“不是挠人就是哭,祖宗就想整死我。”

嘴上这么说还是把衣服穿好, “走了。”

“哎我正经事还没说呢!”褚明轩喊他,“这么急,回家娶媳妇去啊!”

霍深头都没回,径直走出餐厅。

衣摆扫过卧在门口的小金桔,一只黄澄澄的果子掉下来,叽里咕噜地滚到沈月岛枕边。

小亨吓得一吸气,趁医生没看到赶紧把抛丢的橘子捡起来,看床上满脸都是泪的沈月岛,愁得直挠头。

“把他叫醒吧,不然深哥回来知道我们让他哭这么久该发火了。”

“你确定?”医生一脸的高深莫测: “我觉得霍深会很喜欢看他哭。”

“啥?男人哭有什么好看的?”

小亨伸长脖子,仔细观察沈月岛。

他躺在床上,被噩梦魇着,嘴里不依不挠地叫着一个名字,还带着快要崩溃的哭腔,仿佛那人再不应,他就要这样哭昏过去。

梦中也是秋天,却不像曼约顿这么冷。

沈月岛跟随马队奔跑在贝尔蒙特草原的猎场上,数十道马蹄同时翻飞,溅起的黄沙席卷成一堵巨大的风墙,迎面撞向马队,又被少年猎手们不屑地甩在身后。

有人射中一头小鹿,整个队伍都欢呼起来。

沈月岛那时还小,十八岁的愣头青,又是第一次参加围猎,激动地站在马上挥臂呐喊,嘴里不成调地喊着“呼噜噜~”,好像那猎物是他打来的。

下一秒,意外发生了

沈月岛的小马和他还不熟,配合度不高,被那样用双腿夹着脖子不太高兴,闹起小情绪,一个响鼻就把他甩了下去,他好死不死掉进了马堆里。

事故发生得太快,猎手们又都没注意到他,马群受惊,一齐嘶叫着疯狂乱踏。

眼看七八具钉着铁掌的马蹄从天而降,就要踩烂他的脑袋,一道悠远的哨声从前方十几米处猝然响起,受惊的马匹同时停下,仰头朝天嘶叫。

沈月岛就看到一匹乌黑色的高头大马挤开凌乱的马群朝他狂奔而来,及至眼前时纵身一跃!健硕的马腹从他头顶飞跨过去,马上蒙着面罩的男人俯身朝他伸出手:“上来!”

他怔愣举手,一米七八的成年男性就这样被那人用一只手轻松拽上马背。

很多年后,沈月岛忘记了关于那个人的很多往事,甚至他那一大串名字的前缀,都无法忘记他俯身来救自己时,唯一露出来的一双灰绿色眼睛,那里面承载着太多

情绪。

淡漠的,慈悲的,目空一切,同时又心怀悲悯。就像贝尔蒙特的湖泊,包容着草原上每一个不太稳重的孩子。

当然,更令他难忘的是,那人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后就拿马鞭照着他后背狠狠甩了一记,疼得他在床上躺了三天。

因为沈月岛并不属于马队,他是偷偷混进去的没有经过训练的“生手”,出任何意外都要马队负责。

之后等他真的被马队接纳,才从其他猎手口中听到两条铁律。

第一,不要去招惹阿勒,他脾气很不好,你违反他的规矩,他会用马鞭抽你。

第二,阿勒是贝尔蒙特的昆吉(勇士),他会守护每一个追随他的伽伽(孩子)。

不幸的是,这两条沈月岛都犯了。

梦境被黄沙吹散,沈月岛缓缓睁开眼睛,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凑到自己面前。

他条件反射地扣住对方手腕。

“卧槽疼疼疼——要断了要断了!”

“你是谁?”沈月岛警惕地盯着他。

“我是深哥的弟弟!你之前受了伤还记得吗,是我一直在照顾你!不要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凶人!”小孩儿声音听起来可委屈。

沈月岛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遭,又抬眼在房间里环视一圈,直到看到窗外的红枫林才确认这是霍深的地方,松开手:“抱歉。”

小亨甩着手不满地嘟囔: “你是什么人啊,看着像个病秧子结果手劲儿这么老大。”

沈月岛没说话,想要坐起来,却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,腰以下仿佛凭空消失了。

??怎么回事?

霍深趁他昏迷把他腿砍了?

“哎先别动!你腿上有伤,还发了几天高烧,要好好养着。”小亨说。沈月岛点头,靠坐在床头,看向男孩儿: “劳驾,您怎么称呼?”

“啊,你叫我小亨就好。”大眼睛小卷毛的男孩子笑嘻嘻的,脸上还顶着一道刚睡醒的印子,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,“你不用慌,哥马上就——”话没说完,窗外响起圣约克教堂的钟声。

“铛——铛—— ’

沉闷的轰鸣在街道内回荡,激起一群停在屋顶的白鸽。

小亨索性把窗打开,几只鸽子扑腾着翅膀来到窗前,带起的凉风中夹杂着路边小摊的糍粑糕味道,把沈月岛肩头的长发吹散。

“能帮我梳下头发吗?”

他手上有伤,可头发乱飞又很痒。

“不行不行!”小亨疯狂摇头,“深哥特意交代不准我碰你头发,敢碰就砍了我的手!”沈月岛好笑: “你来梳就好了,他要砍我罩着你。”

“你拿什么罩他?”

透着揶揄的声音在门口响起,沈月岛脊背一僵,转过头去,对上霍深那双乌黑深沉的眼睛。他大衣上沾着枯叶,像是步履匆匆,口袋里躺着一支刚折下来的蔷薇花,还带着露水。

四目相对,两人都没说话。

沈月岛看了他一会儿,突然伸手解下左手腕上绑着的丝带: “我拿这个,够吗?”

只见他手腕上靠近小圆骨头的位置,印着个紫红色的咬痕,显然刚留下不久,而肇事者就在眼前。

“今天早上有只臭狗从我身边过,不仅把我吵醒,还咬了我一口。”沈月岛问他, “会长知道那只臭狗和我说什么吗?”

霍深懒得接茬,走到他面前,拿出口袋里的花,用丝带小心地绑好枝条上每一根小刺,然后拿着花在自己留下的咬痕上磨了一下。

“不够,我花三亿买下你,这一口只够支付我利息。”“巧了,那只臭狗也说不够。”沈月岛笑起来,美得就像沾着露水的蔷薇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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