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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最后一场烟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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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好吧。”小亨帮他把窗打开,实在忍不住好奇问: “你这人也真够怪的,沈氏都快破产了也不见你着急,还安安稳稳地住在死对头家里。”

“有什么好急,又不是第一次了。”

“啊?”小亨惊讶地瞪圆眼睛:“这种事还能熟能生巧吗?”“所以可以出去了吗。”b b“啊,好,我、我这就走。”

小亨灰溜溜地跑出卧室,脑海中却不停闪过沈月岛刚才的样子。

他想起陆凛曾叮嘱他:不要和沈月岛走得太近,也不要接受他的示好。小亨不懂为什么,陆凛就给了他一份曼约顿时报。那是七年前的旧报纸了,最显眼的版面上印的就是沈家当年的惨案。

五条人命,几乎是一瞬间的事。

沈家能做主的大人死的死伤的伤,还活着的也被诬陷入狱,只留下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儿子,连公司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。

十八岁的沈月岛,说一句天真都是夸他。

和别的豪门少爷不同,毕业后不是出国深造就是在各种宴会上露面,他的毕业梦想是可以有一匹属于自己的小马,去能吹到风的草原上撒欢疯跑,跑累了就躺下睡

一觉。

他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,太干净,没经过雕琢的璞玉,透着一股不谙世事的顽性,所以一朝被推入大海,才会被吹打得那么狼狈。

那场变故夺走了他太多东西,父母亲人,肆意的生机,还有他的阿勒。

沈家夫妇去世的消息在业内引起轩然大波,可同行和对家却连发丧的时间都没给他。

当天就联合背后的人一齐向银行施压,勒令他们冻结沈氏资产,找小混混堵住沈月岛,踩着他的脸按在地上,逼他宣告破产。

众人理所当然的以为沈家会在这个废物儿子手上走向覆灭,可沈月岛却在原本准备宣告破产的记者会上,公布了一个令全场哗然的决定——

他已经和天盛集团的董事长祁老先生签订协议,只要天盛帮沈氏度过这次难关,沈氏未来五年的销售盈额,80都归天盛所有。

也就是说沈月岛要给天盛白打五年工。

有人说他疯了,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,根本不懂这意味着什么,还有人说他凭借那张脸爬上了祁老的床,才赢来这次机会。

总之人人都在唱衰,人人都在看他笑话。

各大媒体的嘲讽奚落数不胜数,曾经和蔼的叔伯长辈们在作践他时最不留情面。

那时沈氏九成员工都被遣散,再小的合作都要沈月岛亲自去谈。

他陪酒陪得进了医院,切掉半个胃,倚老卖老的大老板还总是装作一副好奇的样子,让他复述他父母的死因。

等沈月岛绘声绘色地讲完了,老板们一通唏嘘加缅怀,再眯着眼睛朝沈月岛抬抬下巴:“听说沈少爷在草原上学了马头琴,也给我们这帮老伯伯谈一曲啊。”

沈月岛面不改色地点头: “行啊。”

一个矜贵的小少爷,让人当戏子来回耍,陪酒陪笑逗着玩,就是不和他做生意。

他也不恼,各种酒局都去,后来不用别人提,他自己主动去弹琴,坐在声色犬马的名利场上,弹着阿勒写给他求爱的歌。

就这样弹了两个月,曼约顿房地产业迎来了第二次动荡。

沈月岛通过两个月来掌握的各家信息,在中心城商业大楼承建招标会上,黑了所有人,抢到了第一笔破产之后的大单。

那是沈氏崛起最重要的一场翻身仗。

签约仪式落成当天,曾让他弹马头琴的老板们就坐在台下,在他剪彩时信步上台,当胸一脚把沈月岛从七层台阶上踹了下去。

在场全是记者,眼花缭乱的镜头对准他的脸,合作方袖手旁观,翘着二郎腿看戏。

沈月岛爬起来,嘴角淌着血,白色西装上都是灰,头发上还沾着礼炮的红纸。

所有人都等着这个小少爷再也撑不下去,哭着鼻子去他爸妈坟头告状。

可他只是拍拍身上的土,不卑不亢地站在台下,朝那些老板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。

“各位叔伯,小岛不懂规矩,抢了你们的生意,烦请各位叔伯别和我一个弹琴的计较,动怒伤身,不值当。”

“你们没了这单买卖还有大把生意可做,但我没了,就是个死。我爸妈还在时并没有对不起各位,在场光是和我爸借过资金周转的,一只手就数不过来,望你们看

在他们泉下有知的份上,给我一条活路,小岛感激不尽。”

那时业界对于沈月岛的评价还是褒大于贬的,说他能屈能伸,不拘小节,坚韧不拔云云,不少前辈都欣赏这个后起之秀。

可不久之后,他去了一次草原回来,就心性大变。

疯狗一样见到生意就抢,见到利益就撕,手段光明正大或肮脏卑劣都有。

从天真臭屁的小孩儿变成獠牙怒目的恶犬,只过去短短两个月。

当年欺压他的那些叔伯一个两个排着队地被他连根拔除,有脑子灵光的就找来媒体,拖家带口地来他面前哭惨,求他高抬贵手。

沈月岛却只是笑笑:“起码你还有一家老小,还有爱人陪伴,我呢?”

这件事被媒体添油加醋大肆报道,沈月岛的风评就此每况愈下。

有人揭秘他为了拆迁逼得老百姓跳楼,有人宣扬他为了生意把小老板逼得抱着老婆孩子自杀,还有人爆料他压榨员工致使其抑郁。

一时间众说纷纭,大多是谩骂。

沈月岛从不解释,也不愤懑。

不管别人往他身上泼多少脏水,他还是像那天被踹下台时一样,不卑不亢地站在那里,用单薄的肩膀撑着沈家。

他这一路摒弃了太多东西。

所有能让他快乐的关于贪嗔痴的诱惑,一切会让他变得脆弱的爱恨羡妒。

他乐而不淫,哀而不伤,就像贺兰山上的鸟,永远静默,永远知道自己的航向。

所以对于十八岁的沈月岛来说,阿勒并不只是他的第一位和最后一位爱人,还是他美好纯净的少年时代结束前,最后一场烟火。

自那之后,他孤独无依的后半段人生,举目四顾,只剩下平静的绝望。

独处时间并没能持续太久。

饶是沈月岛已经尽量减少了喝水的量,还是在起床没一会儿后感觉到小腹酸胀。

刚想叫小亨过来,楼下就响起一阵喧闹。

像是有人受了伤,佣人们急得小跑起来。

沈月岛听到陆凛喊管家去叫医生,紧接着,类似靴子踩在木质楼梯上的“嗒嗒”的脚步声,一下、两下、三下,越来越近……

声音结束时,一个男人推开了卧室的门。

“醒了?”

他穿着紧身的黑色背心,手臂、胸口、腹部全都是壁垒分明的肌肉,一双马靴紧裹着长腿,头顶几乎顶到了门框,大步流星走进来时带起一阵沙土混合着青草的热

烈气息。

那是阿勒跑完马后常有的味道。

沈月岛在那一刻完完全全地呆怔住了。

他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人,嘴唇翕张多次却说不出话,只感觉心脏被一股大力狠狠攥住,呼吸变得困难受阻,眼前的时间和画面如同热铁猛的浸入冷水,瞬间定

格。

随着眼眶愈发湿润直到微微发烫,他所看到的一切都陷入一场光怪陆离的梦。

梦中阿勒站在门边,看着他笑,拿起架子上的毛巾,擦拭颈间的潮汗,擦完随手扔到一边,走到他面前,用手里质地粗糙的马鞭挑起他的下巴,顶了两下,道:“回神。”

两个字残忍地响起,梦境被瞬间击碎。

沈月岛怅然若失地反应过来,这分明是霍深的声音。

比阿勒的更哑一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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