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莱没应声。伊雷的眼睛看着路面，以为他多半已经睡着的时候，后者又忽然开口。“五年驾龄，那你是十年前拿的驾照?”雪莱的语气里有一丝疑惑，“你今年多大?”没想到大少爷沉默半天是在想这个，伊雷差点笑出声。

“你看我像多大?”他忽然起了逗弄人的心思。没想到雪莱还真的转过头，观察起伊雷的侧脸来。

“你的记录上写着你是2024年出生的，也就是今年28岁。”雪莱说，“但我不觉得这是你的真实年龄。”“为什么?”伊雷勾起唇，“因为我看若比28要老吗?”“不是。”雪莱说，“因为我不觉得你是会在档案上写实话的人。”

伊雷愣了一下，笑了出来，没说是也没说不是，把这个问题反丢了回去，“你呢?”

“我什么?”

伊雷看了雪莱一眼，不知道为什么,他的oga老板总给人一种心不在焉的感觉，就好像灵魂飘在离躯壳很远的地方，经常来不及回来。“年龄。”伊雷说，“当然了，要是你们南特贵族觉得这算隐私，不说也—”

“31。”雪莱说。

这回轮到伊雷卡壳了，他踩了一脚刹车把速度降下来，猛地转头上上下下地把雪莱打量了一遍。

“你在开玩笑吧。”

“没有。跟你开这种玩笑对我有什么好处?”雪莱的声音有点疲倦，听着确实不像有开玩笑的心情。

伊雷忍不住又看了两眼。容貌、眉眼、白净的肤色和纤长的睫毛，哪一样都让人很难跟三十往上的年龄联系起来。“有人说过你长得就像个大学生么?”伊雷问。

“很多。”雪莱调整了一下坐姿，“家人、同学、客户。有一年跟一个客户吃饭，对方还以为我是公司的实习生，叫我去倒咖啡，后来……”他的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，像是忽然觉得没意思似的抿起唇，“算了，都不重要。”

伊雷看了他一眼，没再追问。

没过多久，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以下，随若夜幕缓缓降临，公路周遭也变得可怖起来。

歪歪斜斜的路灯不再有照明的作用，只在车灯下投出可怖的阴影，像四面八方伸来的鬼手，一道道掠过车身。

伊雷在夜里坐火车的时候曾经眺望过窗外，远处没有灯光，没有烟火，除了依稀的星辰之外，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，像虚无的异界。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漆黑，足以吞噬任何人类前进的勇气。

好在没过多久，他们就到达了第一个落脚点。

先是有依稀的光点出现在道路的尽头，然后灯光越来越近，直到将车身包围。

伊雷降低车速，缓缓驶入城镇范围，很快有店铺出现在道路两边，人类活动的声响和食物的芳香迅速地驱散了黑暗带来的不安。伊雷朝旁边看了一眼，发现雪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若了。

这个人似乎睡若了也不肯放松精神，眉头蹙得很紧，上半身以一种很不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，嘴唇也紧抿若，好像随时随地都准备冷着脸严辞反驳别人。伊雷想到在酒吧遇见他的那天晚上，他也是这样紧蹙着眉头趴在床上，用手臂挡住眼睛，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，好像在承受什么苦刑。而且从那天到现在，伊雷好像从始至终都没看到过这个oga笑。这应该是五年来他的第一次长途旅行，但他却没有丝毫旅行的兴奋或快乐。他为什么不惜花这么大功夫也要去因布山?他想去那里做什么?

不过这些问题也只是在伊雷脑子里转了一圈就飘了出去，毕竟他和这个上城区的oga除了雇佣关系以外，并没有多余的情分。

再往前走，街上的人渐渐变多了。一辆红色的跑车足以吸引所有人的视线，伊雷就这么在路人惊叹和诧异的目光中把车停下，然后摇下雪莱那边的车窗。冷风裹着食物的香味袭进车内，雪莱下意识皱紧眉头，打了个寒额清醒过来。他一睁开眼睛，就对上窗外路人投来的好奇视线，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厌恶，伸手按下按钮升起车窗。

“几点了?”他问，还带若刚清醒的鼻音。

“八点零三分了，老板。”伊雷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敲了敲，“今天不能继续走了，得在这吃点东西，住一晚上。你不饿吗?”雪莱从喉咙里“嗯”了一声，也不知道是在回他的话，还是单纯清了清噪子。“这附近饭店不少，你先下去看看，我去把车停好。”伊雷说。雪莱蹙起眉头，没明白伊雷的话，“停在这里不叫停好?”

伊雷转头，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向雪莱，“把车放在这，一个转头的功夫就能被人砸了，你信不信?”雪莱不可思议地看若他，伊雷不等他对此发表什么看法，打开车门。